秦羚学者
人是生物的人,与生态系统中的其它生物是生命共同体。人无法独自生存,无法脱离大自然织造的生物体系、生态系统。每一个家庭,必备与大自然共存的门窗,与生态空间、农业空间联通的厨房与厕所。 生态空间是国土空间中的母体空间,承载着生态系统,提供地道的生态产品,包括固碳释氧、调节气候、涵养水源、保持水土、蓄滞洪荒、防风固沙,生物多样性,食材药材、木材薪材,以及自然景观。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,也是地道的生态产品。 人口数量和消费能力增长,意味着生态产品需求增长。同时,也表现为“舌尖”的增长、“餐桌”的增长。这时,从生态系统中获得的地道生态产品已难以满足人的发展需要,或是生态“永动机”的地道生态产品生产能力己不能满足人的需要。于是,在生态空间基础上,人类开辟了农业空间,以生产地道生态产品的替代品——农产品。农业空间的底层是生态空间,是森林、草原、湿地,在清除天然植被、改变地表面貌后,转化为农田、菜地、果园、草场。满足全面发展的多样化需求,人类又在国土空间中相继开辟了城镇空间、线性空间,制造出生态“永动机”所不能提供的产品。 生态空间是“母体空间”“底层空间”,也是“元空间”。在生态空间基础上建构的农业空间、城镇空间、线性空间是“子空间”“表层空间”,也是“次生空间”。“元空间”是人与万物共生共享的国土空间,“次生空间”是人类生产生活已经占据的国土空间。当人类退却,无论时间长短,“次生空间”必将还原为“元空间”。 观察人的发展历史,舌尖上的需求呈现持续增长的大趋势。这一大趋势,带动食物链产业链供应链持续延展,一方面不断侵蚀、掏挖生态系统以获得更多地道生态产品,另一方面扩大农业空间以生产更多农产品,挤压生态空间,造成森林减少、草原退化、湿地萎缩,导致生态危机。 随着农业科技进步,农业生产经营方式与时俱进,农户不断整理土地、改善物理条件,不断增加化肥、农药、薄膜、机械投入,不断更换新的作物和畜禽品种……由此获得了稳定的农业生产力,从而减轻了舌尖上的需求生态空间压力。全面建设高标准基本农田,必将为稳定国土空间大格局打下坚实基础。 中国与美国国土空间规模相当,而中国人口规模远大于美国,中国国土空间承受了更大的来自“舌尖上的压力”。中国诸多生态问题、经济问题、发展问题,皆与此有关。正因为如此,我国应当十分珍惜每一寸国土空间,科学配置、高效利用每一寸国土空间。 威廉•配第在《政治算术》中指出:劳动是财富之父,土地是财富之母。财富有父亦有母。正是在这个意义上,所有地道生态产品及其替代品——农产品,不仅对应连接着农民的辛勤劳作——财富之父,而且对应连接着农业空间——财富之母。餐桌上的每一个馒头,每一粒米饭,每一片蔬菜,每一块肉蛋,每一勺汤水,每一颗苹果、梨、枣……都来自于特定的农田、菜地、果园、草场。每一顿饭所消费的或者是浪费的饮食,都对应着一定农业空间上的产出。我国饮食消费巨大,餐桌浪费也十分惊人。据有关资料介绍,全国每年浪费的食物1700多万吨,相当于4000万人口全年消费量,这比陕西食物消费总数还多。有人报道的数字更大,每年浪费的食物相当于上亿人口的年消费量。 民以食为天,舌尖连空间。舌尖上有美食,亦有生态、有经济、有文化、有政治,舌尖上有纪律、有党性,亦有底线、有红线。修炼“舌尖上的党性”“舌尖上的品性”,推进“餐桌上的绿色革命”“舌尖上的绿色革命”,直接关系农业空间上的绿色革命、生态空间上的绿色革命,这“三大绿色革命”,发生在不同的场景、不同的空间,却相互勾连在一起。“丑陋的吃相”导致“丑陋的国土”。表面上挥霍浪费的是饮食,本质上挥霍浪费了农业空间、生态空间,挥霍浪费了极为稀缺的国土资源;表面上挥霍浪费是个人消费问题、私德小事,本质上是国土空间利用问题、公德领大事。在某种意义上,倡导“一顿饭的改革”,推进“餐桌上的绿色革命”,就是人与自然关系的再调整、再平衡。通过“一顿饭的改革”和“餐桌上的绿色革命”,弘扬节俭朴实风尚,养成餐桌儒雅习性,有利于减轻农业空间、生态空间压力,有利于推动美丽中国建设。 舌尖饮食有来处,必有去处。厨房服从舌尖,舌尖万物尽入马桶。马桶是厕所的核心装置。厕所的前身是茅房,其核心装置是茅坑。茅坑之前是荒天野地,来于自然回归自然。茅坑收集了有形的粪便,来自生态系统中的养分又回归了生态系统,支持着生态“永动机”年复一年、循环往复。人类发明的马桶,成功的支持了工业革命推动的城镇化,支持了高楼大厦、水泥森林。传统农业社会,曾经“十里不贩菜、百里不贩粮”。如今都市化、国际化、全球化,天南海北供给城镇各种各样的饮食,皆是国内国外农田、菜地、果园、渔场、牧场、草原、森林的营养物质,其归途尽是马桶,一冲了之。 不用再费心思想像马桶冲走的各类物质都去那里了,也不讨论令人讨厌的河流、湖泊、海洋富营养化问题。我们己经能够确定,这些物质永远也回不到它的故乡。它们将随波逐流,远走他乡,过黄河、跨长江、入海洋。神不知、鬼不觉,农田、菜地、果园、渔场、牧场、草原、森林,出现了“营养不良”,并由此导致生态系统功能和生产力衰退。 人类进入了马桶文明时代。马桶在持续的冲冲冲,冲走了海量的营养生命的物质,冲走了生态可持续能力。显然,马桶是人类文明的生态“漏洞”。人类经济社会活动,总是发生在特定国土空间,必然带来国土空间的关联效应。农田、菜地、果园的营养物质走失后,农田、菜地、果园经营者从市场交易中得到了价值回报,购买营养物质(化肥)回报土地,投入工业制造的物品,维持年年岁岁的农业生产经营活动。这种现代的农业生产经营方式,增加了农田土壤污染、农村面源污染,很难称之为“绿色发展”。三大空间、水、食物、能源的使用,存在极强的空间关联效应。从生态物质转化视野观察,现代农业就是水利农业、石油农业、煤炭农业、天然气农业……马桶冲走的来自农业的物质,也是水、石油、煤炭、天然气。 与农业空间不同,生态空间陷入了“公地悲剧”。草原上的草资源,在牛羊采食之前是“大家的”“公家的”,入牛羊口腹后则是“自家的”“私家的”,这是一种财富转化方式,也是一种财产占用方式。经过放牧活动,生态财富转化为经济财富,公共资产转化为个人资产,再度转化为市场交易品。这是一个草原生态系统失去养分的过程,也草原生态功能衰退的过程。无序放牧导致草原生态退化、导致沙化荒漠化带有必然性。森林、湿地,陷入了与草原同样的命运,只是方式方法不同,而机制原理如出一撤。 不仅有“公地悲剧”,还有比“公地悲剧”更大的“公气悲剧”“公水悲剧”。空气和水,原本只是所有生命须臾不离的自然物质。工业化、城镇化以来后,空气和水也是工业制造业、商业服务业的必须品。工商业使用了来自自然界的空气和水,又排放了改变成分的空气和水。空气和水是“自然公地”,人们把烟囱、排气管向天空,排污口向河流,无序利用、过度利用,质量下降,威胁生态安全、生命安全。因此,在产权制度上设计出地权、林权、水权、排污权、排碳权…… 人类有人类的算法,自然有自然算法。人类算法源于新近形成的大脑的运算,而自然算法则源于千万年生态演化形成的生命基因密码。算法就是生产力。人类的算法是社会生产力,自然的算法是自然生产力、生态生产力。在地球生物圈中,人类是单一物种。人类一己之力,在数千年时间里,特别是近二百年,让地球生物圈面貌发生了重大变化。足以说明,人类的算法和算力非常卓越。除了人类,地球生物圈还有数以百万计的物种。他们的算法远不及人类那么出色。但是,他们一刻也没有停,一直在沿着祖先设定的方向和路经运算。因为挡不住人类算力的锋芒,选择了避让、沉默,抑或是隐迹、逃遁。然而,地球生物圈不可能只有人一个物种。相信,人类的超级算法和超级算力一定能够算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关系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需要人类的超级算法、超级算力。 人类根据自身的算法,把地球表层分为森林、草原、湿地、沙漠、戈壁、滩涂、荒地、海洋等等。这些自然景观,原本是自然运算的结果。按照人类的算法,人类从大自然中选择了与自己友好的植物、动物,栽培饲养。为了栽培饲养友好的植物动物,人类清除天然的森林草原植被,开辟农田草场。人类也在不断改善算法,从种养业到加工业、知识信息,从乡村到城市,从农业算法,到工业算法、商业算法,再到信息算法,直至大数据算法,超级算法、算力成长,势不可挡。 然而,大自然只有一种算法,这就是生态算法。这是一种天荒地老、生生不息、持续千年万年的古算法。古老的生态算法,由自然帝编辑密码。直到今天,人类仍未完全破解生态算法的密码,以至于人类算法与生态算法不相兼容,这也是生态灾难降临的一个客观原因。生态算法可以不理会人类算法,而人类算法不可能不理会生态算法。人类不应该为目前已掌握的超级算法而沾沾自喜,应该躬身自问:当代人类的超级算法能敌过古老的生态算法吗? 21世纪人类面临的一个共同课题,就是以超级算法破解生态算法,实现人类算法与生态算法的深度耦合,从而推动生态产品、生态过程、生态系统利用,从无序到有序,从过度到适度,从粗放到集约,从舌尖到马桶,实现“生态中和”,人与自然和谐共生,建立人类文明发展新秩序、新路径。路虽远,行将必至。 注:2023年7月27日作于磨香斋。 (责任编辑:admin) |